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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 法医的验尸报告在三天后得出结果,这一天就上,张组长再度造访严家巨宅。

 时间刚过七点半,是用完晚餐后的时段,严家大厅灯光通明,家中成员…严太太、温婉、亚凡、严文书,还有梅姨和小严,都聚集等候张组长的宣布。

 经过简短的一段客套之后,张组长马上切入主题,扬着手中的一份检验报告收说:

 “这份报告对于整个案情来说,只是让它演变得更加扑朔诹,如果在座的各位听我报告完之后,有想起任何的线索,请你们马上提出来,以便协助我们警方办案。”

 他的话刚一落下,严太太迫不及待地摔先问道:

 “张组长,香槟酒里被下毒的事,是真的吗?”

 张组长向严太太做了稍安铁躁的手势,边翻动检验报告,边说:

 “严太太,你先别急!这件事有些复杂,我希望我的解释说明,各位都能听得清楚明了。”

 他似乎有意地停顿片刻,目光环顾了众人的脸一圈,才娓娓地说道:

 “根据法医的检验,严先生的遗体内,残留有和香酒中同样的葯物,是一种医院处方的镇定剂。”

 “镇定剂?”

 温婉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三个字,张组长微蹙眉头地望向她问道:

 “严小姐,你为什么显得很惊讶?”

 温婉望向严太太和亚凡一眼,又回到张组长的方向,她心情纷地说:

 “有件事二叔一直瞒着其他家人,我想现在说出来也没关系了,二叔曾经做过身体检查,结果发现有心肌保的毛病因为常会产生心律不整的现象,医生开的处方中,便有一份葯是含存少量镇定剂成分的。”

 张组长像在玩猜谜游戏地问道:

 “严先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,所以只有你一个人知道?”

 温婉明白这一下无疑又加重了自己的罪嫌,但是她不做亏心事,又何惧之有?

 她语气恳切,但不容侵犯地正说:

 “张组长,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,您心里会怎么想,但是我也只能据实以告!是的,没错,在这个家里面,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。”

 张组长中肯地问一句:

 “在公司呢?”

 “在公司的话,别人怎么想,我不能猜测,也许有同事看见二叔身体不适时,我都会拿葯给他吃,而我曾经提及的,也只有和我私要好的同事兼好友叶容竹,但是她和严家毫无牵扯,晚宴那天她也没出席。”

 “嗯,好。”

 张组长兀自微点了下点,在笔记本上不知又记了些什么。

 温婉脸不红、气不地又说:

 “张组长,我可以把办公室里剩的葯包交给您,再作一次检验,不过,我倒想知道一下,在二叔遗体中的葯剂量很重吗?”

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侦探才会问,张组长不得不对温婉刮目相看,他不愠不火地答道:

 “葯剂量说起来,应该足以毒死十只白老鼠,用在从体上,会造成心脏衰竭、麻痹,最后休克死亡的结果。”

 一脸冷峻表情的亚凡突然嘴道:

 “这么说,我爸爸是被毒死,而不是被杀死的?”

 张组长平静地深了她一眼,说:

 “不,正好相反。”

 “相反?那么是…”

 严太太口而出时,显得有些神情怔仲。

 张组长继续解说道:

 “照理说,那么重的葯剂,一般人误食或注进体内,应该会马上毙命,但是严先生因为长期服葯的结果,体内已经产生了抗葯,那样的剂量只让他休克昏,但是法医说只要及时救治,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。”

 温婉大出意表地喃喃地说道:

 “那么,是后来的那一刀…”

 张组长莫测高深地凝视着她,半晌才说:

 “没错!这种推断是很正确的,如果严先生是先被刺了一刀,他当然也就不可能再去喝香槟酒了,所以他是先喝了香槟酒,产生昏后,再由凶手补了一刀而毙命!”

 “补了一刀?”

 温婉疑惑地回望张组长,后者半带挑衅地问道:

 “严小姐似乎有意见?”

 温婉头脑清醒、心思细密地委婉说:

 “张组长,是不是也有另一种可能?其实凶手不止是一个人?”

 “你是说,下毒的人和拿书桌上拆刀刺杀的人,不是同一个?”

 温婉不想在办案这件事上喧宾夺主,她带着一丝歉意说:

 “我当然不是在反对您的看法,我只是建议有种可能:如果凶手只有一个人的话,可能是看到二叔仅仅昏而已,所以又补了一刀;但是如果有两个凶手,那就可能是第二个凶手看见二叔昏不醒,所以乘机行凶杀人。”

 张组长对温婉的话细心沉思起来,边说:

 “照这样说来,行刺的凶手可能早就有这种念头,不过却是临时起意?”

 温婉补充说明一点:

 “那把拆信刀是我的,可是连我自己都记不得放在哪里,别人又怎么可能事先知道,并且做好阴谋安排?应该是无意看见,临时起意的可能比较大。”

 张组长由衷佩服,赞赏的说:

 “严小姐,你很细心!”

 温婉不失幽默在回道:

 “我是头号嫌疑犯,不是吗?所以我得尽早洗清罪嫌。”

 张组长意喻不明地连点了几下头,又说:

 “当然,如果凶手只有一个的话,这个人也未免太心狠手辣了,可以说是为了达到赶尽杀绝的目的,不择手段!”

 众人皆沉凝着脸,似乎都各怀着心事。

 张组长一面轻摸着下巴的胡碴,一面又问:

 “我还想知道一点,在座的各位,有没有人记得或看到书房的那瓶香槟酒,是谁拿进去的?”

 面面相觑之际,梅姨语气虚弱地说:

 “我…是我!”

 “梅女士,那瓶香槟酒是你送进去书房的?”

 为求肯定,张组长谨慎地又问一次,梅姨神色一脸不安地点点头,然后垂下然来低说:

 “按照以往惯例,先生代在家里开宴会时,一定要替客人准备吃不完的食物和喝不完的香槟酒,所以在楼下的每个房间,每张桌上,我都准备了食物和酒。”

 “所以那瓶香槟酒,不是后来才送进去的?”

 梅姨猛摇着头,面色如纸地急说:

 “所有的东西,都是在晚宴开始前准备就绪的…张组长、太太,你们要相信我,我在严家一待就是十几年,我只是名佣人,我怎么会…”

 梅姨说着说着,便急出了眼泪。

 张组长语重心长地朝梅姨说:

 “梅女士,你别过度紧张好不好?我说过了,在未查个水落沈出之前,每个人都是无辜的,但是都要接受调查,因为每个人也都有嫌疑,就像梅女士吧,我先声明一句,我只是在假设…据我初步的了解,梅女士和严先生的前情谊已超过主佣关系,是不是?”

 梅姨马上泣声为自己答辨:

 “张组长,我和前任的严太太私下感情好,这又有什么不对吗?”

 “哎,我说了,只是假设,但是据说你对严先生离婚再娶的事,私下替前任的严太太很打抱不平,如果我们往坏一点的方面想,那位离异的严太太会不会因为知道遗嘱中,她儿子和女儿都有份,进而雇梅女士做为同谋,下此毒手?”

 梅姨此刻突然嘶声哭嚷道:

 “张组长,你是当警察的,可不能血口人哪!”

 温婉马上踱到梅姨身旁,一连用手拍着她的背安慰道:

 “嗳,梅姨,张组长只是在假设而已,这是警方办案的程序。”

 温婉暗地里也对张组长感到十分佩服,她记得曾经在一本心理学的书上过读过:据说法官、律师、警察和侦探,最惯于使用这种攻破心防的方法,以便观察被告人或嫌疑犯的言行反应。

 温婉倒有点想考考张组长,便转头问道:

 “组长,我们都知道你是在假设,我们每个人也都被你怀疑过了,除了一个人…小严,您倒说说,您又是对他如何作假设?”

 年轻力壮的小严几乎从座椅上跳起来,他哀求的嚷道:

 “二小姐,你…”“小严,别紧张!你的嫌疑是最轻的。”

 这一来,众人的目光全部都好奇地看向张组长,在警界已服务二、三十年的张组长,倒没料到会被人摆一道,玉洁冰心的严温婉,显然得有恃无恐,不畏不惧的聪明女孩子。

 张组长干笑了两声,翻着笔记本边说:

 “严小姐,你该不会想考我?你很细心聪明,可惜没去报考女警,否则也该是个名探!当然,我也有对高先生的假设,高先生,你到严家来担任私家司机还不到半年,但是根据我的调查,你退伍后本来是替另一位企业家开车,后来因为严先生付的薪水高,你才跳槽的是不是?”

 小严了一口口水,平白应了声:

 “对。”

 “这是人之常情,但是据说你的前任老板其实对你也很照颐,而你却会跳槽,显然你是看在钱的份上。”

 “人往高处爬,这又有什么不对?”

 小严急辩了—句,张组长马上微笑道:

 “当然没什么不对,但是站在警方办事的立场,我是不是也可以做这样的假设…为了钱,你受到某一个人的雇用,进而而走险,行凶杀人?”

 小严辩无言,温婉立即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:

 “当然了,这个会雇小严的人,又以在遗嘱上出现的三位要继承人最有可能!”

 张组长含笑称许了温婉一眼,严太太突然冷冷地说道:

 “张组长,死的人可是我丈夫,这不是什么侦探游戏!温婉,你少卖点小聪明行不行?”

 温婉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,她没再说什么,只是温顺地走向沙发上坐下。

 亚凡面无表情地入一句:

 “张组长,就这样吗?你怀疑了一大堆人,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查个水落沈出?”

 这个问题令张组长长顿成众矢之的,他尊严不减地说:

 “这需要点时间,我打算再约谈几个关键人,包括那天出席晚宴的某几位客人。”

 从张组长的话中,温婉直接联想到俊逸,不替他感到一阵担心。

 “张组长,您还有其他的事要告诉我们吗?”

 张组长从检验报告资料中出一张,他面色凝重地说:

 “还有一件事,你们大概不知道,而且可能凶手也不知道,这是一张严先生在生前最后一次去做体检的报告影印本,我也查证过该医院主治的医师,严先生知道他心肌保的毛病已经严重到随时都有生命危险,开刀治疗的成功率只有两成,但是如果没开刀,最多只能再活半年。”

 “什么?”

 严太太惊喊出声,亚凡却一下子愣住了,而温婉则一时悲从中来,不争气的泪水夺眶出。

 严老如果没被人谋杀,也只有半年的生命时间?

 如果凶手知道这件事,还会心狠手辣地置严老于死地吗?如果凶手现在知道了,又作何感想?

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?

 如果是世风下、人心不古,不管是为权为要利或是其他不得而知的原因,严老这种不得善终的死法,不是更教人心酸不忍?

 温婉心想,这大概也是二叔急于请陈律师重立遗嘱的原因,但是世事难料,没想到在同一天就…

 大厅内的气氛,霎时充了哀戚的沉默。

 张组长无限欷吁地说:

 “就这些了,既然法医已经查出严老的死因,遗体也可以还家属举行葬礼,接下来,便是要把凶手找出来!”

 张组长趋前向严太太致意,然后便告辞离去。

 温婉但觉口上闷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郁气,痛心悲凉的愁苦久久不去。

 距离再度召开董事会的日子,只剩下两天的时间,温婉急以繁忙的公事来冲淡心中的焦虑,但是仍不免七上八下,忐忑不巡。

 这几天温婉一直在拚命研读俊逸交给她的一大叠董事会资料,一得空,便都待在严老的办公室或家里书房中,搜集研究任何她找得到的各类档案文件。

 自从严老在自己家中的宴会,遭人谋杀的事见报之后,舆论上倒掀起一片讨论暴务犯罪的风

 然而,一件谋杀事件,又能在社会版新闻上停留多久?对于那些识或不识的大众,这不过是一桩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已。

 反而是经济版上有了动静变化,霄通企业上市的股票,短短两个星期以来,由于商界对霄通目前群龙无首,内部紊乱的传闻,许多投资人开始大批抛售持股,因而造成股价一路长黑惨跌。

 新银行的开设,该是霄通重振声威的唯一希望,但是也得有人出来主事指挥才行。

 温婉的心理压力越来越重,她曾向亚凡表示过,愿意将继承来的财产登记到她名下,她好想以此为借口逃避出任董事长一职,但是她已是这样了,她现在还回得了头吗?

 即使她回头,她又如何对得起二叔的殷殷期望?

 俊逸也向她提议,说会找个机会去和亚凡谈谈,霄通企业三分的产业即使温婉想拱手让出,身为音乐老师、一辈子没接触过商业,而独占了三分之二的财产的亚凡,势必逃不开要出任董事会主席的命运。

 亚凡无此背景和能耐,而温婉则可以起霄通企业未来希望的星星之火…这是俊逸的看法。

 一整个下午,温婉一直待在董事长室内整理档案,并且打算带一大叠回家熬夜研读,正忙得不可开之际,桌上的电话突地响了起来。

 “喂?”

 她把话筒夹在肩窝上接听,手里的工作也没能停下。

 容竹愉悦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。

 “喂,女强人,我现在如果替你转接或挡掉一通电话,你是不是该买些零食来孝敬回报我?”

 温婉没好气地啐骂笑道:

 “八婆!等你当了我的美丽女秘,小心我让你每天都有接不完的电话!”

 “嘿,还好!你不会把我当花瓶,这就是女老板的好处,而且还可以省掉騒扰的麻烦。”

 温婉啼笑皆非地嚷道:

 “好啦,少死相!是不是有人在电话线上?”

 “罗俊逸啦!三线,我转进去了。”

 说完,容竹立即转接,俊逸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进来。

 “温婉吗?”

 他看不见她角上漾出的甜美笑意,她故意在声音上装得凶巴巴地说:

 “喂!这是公务电话也,你能不能用正式一点的称谓?”

 他回敬她一句说:

 “要我尊称你一声‘董事长’吗?”

 “你明知道我不喜欢,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?”

 他一阵低沉闷笑,连迭地道歉说:

 “对不起,我又触犯条了,该怎么罚我?你说好了,看是要用手铐把我铐在上啦,或者是替你端洗脚水啦,要不然…”

 他越说不越不像话,温婉忍住笑,骂道:

 “你再不正经一点,我可要挂了!”

 “好,好,别挂!算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话!”

 “喂,有话快说,我忙得很!”

 着电话线看不见表情,他说什么,温婉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,俊逸的声音再度传送着魅力:

 “我只是想问问你,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?”

 她知道他指的是调查凶手的事,但是一进之间千头万绪,又该从何着手查起?

 “我还没有想出头绪来,不过,张组长有来过家里。”

 “他怎么说?”

 “嗯…电话里不方便讲。”

 他马上顺势接说:

 “那好,下班后我们见面再说!”

 “又要出去?”她抗议着,因为实在有太多事要处理,但是她内心里仍不免一丝雀跃。

 “出去共进路边晚餐还不够”要我再加送鲜花、巧克力吗?那也行呀!”

 温婉真是拿他没辙,他想说服她时,总不惜使出一些强硬手段她,而她偏偏又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。

 “那些麻烦就省省吧!不过我先警告你,如果你不是有什么重要进展告诉我,我马上掉头走人!”

 “是,遵命!哎,对了,我一直很好奇,那天晚上梅姨到底交给你什么东西?我们现在是并肩作战的同路人,总不能各自保留着什么秘密吧?”

 这倒提醒了她,她并不是不信任俊逸,只是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矛盾…她连忙说:

 “我没什么秘密,碰面时再告诉你,还有,我们见面之前,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?”

 他仍一副嬉闹玩笑的口吻说:

 “放马过来吧!我洗耳恭听。”

 她说量不去理会心中的罪恶感,故作平常地说:

 “你可不可以先回家一趟,把你外次宴会穿的那套衣服带来借我看…下,好吗?”

 俊逸虽然不明就里,但也不疑有他地促狭道:

 “你怎么突然研究起我的穿着打扮?还是你想借去穿?我真是太受宠若惊了!”

 媸轻描淡写的答道:

 “先别多问,等我…等我看了之后,再跟你解释。”

 “好吧!其实我也不必回家一趟,那套衣服我就送去我公司旁的洗衣店干洗,现在也该好了,我转过去拿就是。”

 “那…五点半,你过来接我好吗?”

 “荣幸之至!待会儿见罗?”

 币下电话之后,温婉忍不住笃自己有些痛恶恨极,她在潜意识仍然怀疑俊逸吗?她到底信任他多少?”

 无论如何,她必须先用证物来把俊逸出嫌疑之外,这样她就可以放百分之百的心,不是吗?她不是断地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。

 一个小时之后,俊逸准时在霄通企业大楼门口等待,当他瞥见温婉丽的身影走出电梯门口时,他仍像初次到她一时一般怦然心动。

 “嗨!我们今晚去哪里吃饭?”

 她在他的温柔注视下,心慌地垂下脸来,正找着话想回答时,她看见他手上提了个纸袋。

 “这是你那天穿的那套衣服?”

 “唉,我真搞不懂,你怎么会对它这么感兴趣?”

 “我可以看一下吗?”

 俊逸毫不疑虑地递给她,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来一阵翻看,那件大披风和黑色丝衬衫上都有钮扣,不过还好都不是她的手上拥的那颗钮扣式样。她松了一口气,把纸袋回给他时,涩然一笑说:

 “我们走吧!”

 “就这样!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?”

 “先找家店坐下再说。”

 这一次他们拐入大楼旁的小街,挑了一家布置典雅,气氛幽静,并且有供应快餐的小别啡馆。

 点了餐食之后,俊逸颇感兴趣地瞅看着她神秘兮兮的娇柔模样,她显得有些不自在,迟疑片刻后,才从皮包中取出那粒以白贝壳制而成的小钮扣放在桌上,她的声音温柔但却有些怯怜怜地说:

 “俊逸,我希望你别多心…,这是那天你送我回家,梅姨交给我的东西。

 “钮扣?”

 “对,是梅姨在书房里无意中捡到的…”

 在这一刻,俊逸终于恍然大悟,他的脸色剧变着,布了愤怒和激动。

 “原来你在怀疑我?”

 俊逸气得几乎想起身掉头就走,温婉心愧疚地拉住他的手臂解释着:

 “俊逸,我求你别这样…,如果你换成我的境况,你是否也会这么做?”

 他强忍着烈的情绪,心痛碎地在眸上蒙上一层雾光,他蹙眉直直望进温婉瞳孔里,一字一句地说:

 “不!我不会这么做。”

 “俊逸,你将心比心一下,死的人是我二叔,一个在我父母双亡后,抚养照顾我的亲人,我当然要不计一切找出凶手。”

 “可是你竟然还在怀疑我?那天晚上我们明明…”

 “我知道!俊逸,我并不是在怀疑你,但是心中难免仍有些雾障,我当然不希望有任何不利于你的证物,我只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,只要把这一层雾障除去,我们不是就可以安心放手去合作调查?”

 这种心理矛盾不是言语可以解释得清,但是俊逸终于接受了她的解释,而且从这表面上看来是在怀疑他的做法为底下,其实是存了一颗充挚情、却又有些无助和无奈的悯!

 “好吧!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…,这么说来,这就是凶手不小心留下的证物,你打算交给警方吗?”

 说着话时,他情不自地将手覆在她抓着他臂弯的手背上,她像一阵触电般急收回,—面掩饰着窘态,一面说:

 “当然不能交给警方,你想看看,如此一来,警方不就要着手去调查那晚与会客人所穿的衣服?但是搞不好在没调查到真正凶手之前,就已经打草惊昆,而让凶手把那相符的衣服毁掉了!”

 俊逸沉思着,一时也想不出其他方法。

 “你说的有理,但是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打草惊蛇地…去过滤那么多人的衣服?就算是那天晚宴的情形有录影下来,一颗钮扣这么小,又怎么看得出来是属于谁的衣服?”

 “俊逸,你对这颗钮扣有什么看法?”

 俊逸拾起钮扣仔细端详了一会儿,若有所思地说:

 “这种钮扣很高级,也很特殊,应该是某种名牌服饰上面的,而且也实在分不出属于男或女的,麻烦的是:那天晚宴上,多得穿名牌服饰的达官显贵。”

 温婉则抱着一丝希望说:

 “不过,不同名牌的衣服上,应该很少发生使用一模一样钮扣的情形,因为钮扣也是名设计师设计服装时的一部分,像这颗钮扣小虽小,却有种独特,你看!它的中心是白色贝壳磨制成,然后以一圈K金环住,应该…等一等!”

 温婉似乎有一丝灵光乍现,俊逸急问:

 “怎么啦?你想起什么?”

 “我突然想起来,楚克君可以帮我们,他那天在晚宴上拍了不少照片,我们也许可以从照片上的找出什么线索。”

 至少这一次温婉用了“我们”的字眼,但是这一提,俊逸又肚子醋意的问道:

 “你是说那个背着照相机到处跑的家伙?”

 温婉感到啼笑皆非地说:

 “俊逸,你又不认识克君,干嘛老对他充敌意?”

 “我当然要心存敌意,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?情敌相见,分外眼红?”

 他说得理直气壮,她则听得耳发热,只装傻道:

 “你在说什么?我听不懂。”

 这下俊逸更急了,他深情的双眸充恳切,渴望地凝向她,恨不得能剖心掏肺地呈现在她面前以示真情:

 “温婉,我一直想问你…你跟那个姓夏的记者是不是很…很要好?”

 她脸红心跳,无措慌乱地上眼,急说:

 “我跟他只是朋友…普通朋友!”

 温婉补充上的那几个字,总算让俊逸大松一口气,他马上得寸进尺的促狭笑道:

 “既然他连情敌也处算不上,那我就可以安心吃这顿饭了,要不然…”

 温婉气急败坏地打断他说:

 “我们可以点菜了吧?”

 俊逸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,笑了好一会儿才睇睨着她说:

 “你怎么每次见到我就这么紧张失常?我们刚才不是已经点过了吗?”

 噢,老天!这时她的脸一定比柿子还红,她真恨不得当场挖个地钻进去躲起来,幸好这时侍者送上餐点,她羞窘不堪地和俊逸换了个失笑的眼

 入夜后,小别啡馆的每张卡座上那点上了蜡烛,柔美的晕光映着两人的脸,火舌不停地在时时触的四目中闪烁舞动。

 在享受完一顿格外静温馨的晚餐之后,由于严家这几正筹备着严老的丧礼,温婉不好在外逗留太晚,于是便由俊逸驱车送她回去。

 在往士林方向的公路上奔驰,两人一直保持沉默,良久,卓立轻说了一句:

 “你看,我们连续两次出来吃饭都没有吵架,这样继续下去会更好!”她心的适意和喜悦,但仍微嗔地糗他说:

 “谁说没吵?刚才你不是误会我怀疑你,差点又要像在开董事会时一样气得掉头就走,你的脾气也真够大的!”

 他故意大声嚷嚷起来:

 “噢,还骂我脾气大?你上次甩我的那一巴掌,我到现在还痛在心里呢!”

 “那是因为你…”她不好意思说出“强吻”二字,含羞带笑地忙把脸别向车窗外;不料这时俊逸突然把车从拥挤的车中往右一偏,大刺刺地在高架桥上将车停在路边。

 “你要做什么?”

 “这次你会再赏我一巴掌吧?”

 温婉还来不及应任何话,他一侧身,一把便拥抱住她,不由分说地献上一记长吻。

 温婉只抗拒了几秒钟,便彻底被降服了,车灯光在他们旁边一一闪过,她却已忘了身在何处,只觉得一阵晕陶陶的醉感觉占领了她的脑海。

 夜更加温柔了,她从没想到在一条车水马龙的高架公路上,也可以发生如此缱绻甜蜜的一幕。

 这绵的一吻似乎地久天长,无止无尽,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,她不再感到孤苦无依,就像航行在黑夜恶海上的小舟,终于找到了寻觅已久的避风港…

 似乎过了一生一世之久后,他轻轻地放开她,温柔的片仍在她粉颊和鬓发间厮磨,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铸镌于永恒!

 温婉微微着气,最后恢复了一些理智轻说:

 “俊逸,我该回家了,太晚二婶会不高兴…”

 他意犹未尽地将身子移开,眸光熠耀地凝睇她好一会儿,才又发动引擎,继续开车。

 在严家巨宅前,俊逸刚停下车便笑地瞅着她说

 “我可不可以…”

 他又要靠近过来,她怕被家人看见,便一手挡住他,气急败坏地笑啐道:

 “不行!别太贪心I”

 他还想说什么,她却娇羞地赶紧跳下车,一直望着她左入巨宅内后,俊逸才将车缓缓驶地开去。

 进入大厅内,家人显然刚用过晚餐,梅姨正在饭厅里收捡,小严和文书在茶几上下象棋,严太太则坐在沙发上,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新闻报导,仍是不见亚凡的踪影。

 温婉有些心虚地低唤一声:

 “二婶,我回来了。”

 严太太眼皮抬也没抬地冷声应道:

 “应该在外面吃过大餐了吧?我可没叫梅姨留饭菜!”

 “呃,吃过了,我…”

 她正感到进退两难,严太太又说:

 “你好像跟罗俊逸越来越了嘛?今天还收到他寄来的包裹…文书,那包裹呢?”

 文书暗地朝好温婉扮了下鬼脸,连说:

 “噢,我放在楼上了,二姐,我们上去拿!”

 这正是替温婉省掉被盘问一番的麻烦,她连忙乘机和文书一直上楼去。

 到了二楼文书的卧房里,文书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包裹,故意不递给她逗着说:

 “我又救了你一次,你怎么谢我?”

 她实在想不出任何俊逸要寄包里给她的理由,而且他刚才怎么连提都没提?她焦急地伸手要抡,直笑骂道:

 “你这小表,就会揩我油!”

 她抢过包裹,坐在文书的铺边拆封时,文书又说:

 “二姐,我实在搞不懂,你干嘛那么怕我吗?这房子以后就是你和大姐的了…二姐,你到时候不会赶我和妈搬走吧?”文书面忧戚,一脸认真地问道。

 温婉心疼不忍地轻拍了他一下,笑答道:

 “呆小孩,你别胡思想,这个家里就只有你和我还能讲讲话,我才舍不得让你搬走?”

 温婉眨了眨濡的眼睛,低头看着手上已拆开的一盒精美的高级巧克力礼盒,心头霎时泛起甜甜软软的感觉。

 俊逸说要送她鲜花、巧克力,她还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,没想到他真的送了。

 她翻找着有没有附上小卡片,遍寻不着之际,文书已嘴馋地替她掀起盖子嚷道:

 “哇!我正好可以补充一下糖分!二姐,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罗俊逸?”

 文书从各形各状的巧克力中挑起一颗送入嘴里,温婉则干脆把整盒糖进他手中笑说:

 “如果我把巧克力全送给你吃,你能不能少审问我几句?”

 “嗳,这有什么不好意思?说来听听嘛!般不好我还可以学个几招!”

 温婉没好气地拍了他后脑一下,难抑喜地斥道:

 “人小表大!喂,缺乏糖分也别这样猛啊!以后变成一只胖猪,看哪个女孩子愿意让你追?”

 文书嘻皮笑脸的顶嘴道:

 “我去追人?我的行情才没那么差哩!哎,这巧克力真好吃,一定花了罗公子不少银子,这里面还有包…”

 话还没说,文书突然一脸痛苦地紧抓住自己口,连人带糖地滚跌到地毯上,温婉笑瞪着他说:

 “神经!又在作怪!文书…文书?你怎么了?是不是肾脏又痛了?文书…?

 文书显然不是在作怪,也不是老毛病发作,他紧闭双眼地猛摇头,呼吸困难得说不出半句话,只在痛苦地扭曲打滚。

 “文书!文书…”

 是那盒巧克力?难道巧克力里也像那瓶加害二叔的香槟酒一样,被人下了毒?

 这个念头疾闪而过,温婉只觉恐惧万分,脑海中顿成一片空白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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