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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 “兰姑娘救我…我不要跟他回去!兰姑娘…”

 “好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,有了好处连你爹都忘了!”

 “放开我,你不是我爹,你只会打我和骂我,呜…”

 一阵喧闹声扰断沐蟀的清梦,他睁开眼,大手往身旁一捞,才发现枕畔的娇美人儿早巳不在。

 “住手,我不准你把他带走!”一个熟悉的清脆嗓音随之响起。

 “你拐走我儿子,老子都还没跟你算帐!你再不让开,老子就不客气啦!”

 “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吗?”

 沐蟀火速跳下,心里已经明白大概是怎么一回事。

 “臭女人,别以为老子不敢动你!”

 长长回廊里,一个男人正声骂著,他揪住一个小孩的耳朵,惹得孩子哇哇大哭,另一手则高高扬起,眼看就要往孙兰娘白皙的脸蛋挥去…

 “你敢动她,我就让你直著进来躺著出去!”沐蟀冷厉得足以冻死人的声音蓦然自众人身后响起。

 闻言,逞恶的男子不敢再逞强,高扬的大手识时务的放了下来,只得悻悻然地转身,更用力地对小孩拉拉扯扯。

 “臭小子,跟我回去,看我回去非打死你不可!”

 看着那男人就要带走小六,孙兰娘的心痛得快要揪起来。

 有这样一个残暴成的父亲,不知小六回去还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,难怪他宁可在街上乞讨,也不顾回家。

 正当孙兰娘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,一个英高大的身躯忽而挡住了男子的去路。

 “你要带这孩子去哪里?”

 不只孙兰娘,就连和小六拉拉扯扯的男人也一睑惊愕地盯著沐蟀。

 “废话,当然是带这小畜生回去!”吴南…小六的父亲如此说道。

 “我不许你带走他!”沐蟀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,坚定教人不容质疑。

 “我是他爹,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带走这个小畜生?”吴南愤怒地咆哮。

 “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。”沐蟀一把擒住男子衣襟。“这孩子是人,不是畜生。”

 “这畜…不,这孩子是我的,你们把我的孩子囚在这里,不怕我告上官府吗?”吴南挑衅似的斜眼瞅他。“我表兄的老丈人可是做大宫的、是皇上眼前的红人,只要我一句话,包准教你们吃不完兜著走!”

 “他不会跟你走,他得留下来。”沐蟀的双拳紧握,强忍著朝吴南脸上挥出一拳的冲动。

 “凭什么?”吴南恼红了脸。

 “就凭我绝对不会打孩子出气。”他的俊美脸孔简直比阎罗还要森冷骇人。

 孙兰娘在一旁,感动得想为自己的夫君暗暗喝采。

 以往冷漠无情的他,如今竟然会身而出引孙兰娘暗自欣慰,他果真不像外界所传言的,是个冷血的市侩商人。

 “好,你要这小畜生可以,给我一千两银子,什么都好说!”一谈到钱,吴南脸上马上端起好整以暇的无赖笑容,反正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,不是吗?

 前他听说沐府少夫人收留了好些个可怜无依的小孩,其中还包括了自己遗弃的亲骨,贪财的他:心中立即起了念…

 打著寻子之名进入沐府,吴南打算要好好给他捞上一笔…

 一千两?

 沐蟀面无表情地望着吴南猥琐的嘴脸:心中暗暗盘算。

 被沐蟀那双冷厉黑眸一瞪,吴南顿时打了个哆嗦,有点懊悔自己一时狮子大开口,搞不好钱没拿到,还惹恼这个传闻中可怖无情的男人…

 就在他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脚时,沐蟀突然开口了。

 “只要一千两,你保证将来不再騒扰这孩子吗?”他犀利地视吴南。

 吴南眼中的贪婪光芒几乎遮掩不住,只见他忙不迭地点头。

 “当然、当然,只要一千两,我保证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出现,这小畜…不,这孩子要怎么处置都随你。”

 沐蟀定定瞪视他,紧抿著不再开口。

 顿时,现场弥漫著一股紧绷的气氛,每个人都在等待。汗,悄悄沿著吴南的额际淌下,孙兰娘绞紧的小手更紧张得冒出汗。

 “张福。”

 冗长的沉默仿佛持续了一辈子,冷沉嗓音终于自沐蟀紧抿的双中吐出。

 “是,少爷。”

 “带他到帐房取一千两银子。”

 “这…”再瞅了眼主子的脸色,张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领命。“是,张福这就去。”

 吴南完全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,他紧跟著张福,喜孜孜地前去领这笔天上掉下来的意外之财。

 但吴南不知道的是,当他手捧沉甸甸的黄金、脑子里做著一堆美梦的同时,已经有一群人就在不远处的郊外等著他。

 沐蟀早就想狠狠地拆他的筋、断他的手脚,为可怜的小六好好出一口气。但他顾及在场有那么多孩子,再念及小六可能会无法承受如此残酷的场面,只好故意先放吴南一马,再私下安排人手好好教训他。

 像这种嗜暴贪奢的无赖之徒,他沐蟀是绝对不会放过的!

 沐府庭院内,孙兰娘怔怔地望着那张刚的俊脸好久、好久,脸上表情从开始的惊讶、怔仲到难以置信,她感动地冲向他,紧紧抱住他喊道:“谢谢,我…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…”沐蟀冷硬的脸上,竟也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。

 “不必了,反正我已经习惯收拾你闯下的烂摊子。”他声说道。

 直到这一刻,孙兰娘才完完全全了解这个嘴硬的男人,其实他有著比豆腐还要软的心肠。

 她就知道,自己爱上的绝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血男子!

 沐蟀抱著她,佳人身上的甜美馨香令他沉醉地深一口气。不料一睁开眼,却不期然上好几双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小眼睛,盯得沐蟀浑身不自在。

 “看什么,快去找点事情做,别在这煞风景!”

 谁要敢打断他相亲亲老婆恩爱的时刻,他就不饶谁!

 一群小孩笑闹著一哄而散,嘴里还戏闹地嚷道:“沐爷爱兰姑娘哪!”

 紧密偎著沐蟀的孙兰娘,则完全地羞红了睑。

 这段日子以来,他让步、妥协,为她一再打破规则,她感觉得出他是在乎她、宠爱她的。

 但—他究竟有没有一点爱她呢?

 ***--***--***--***

 沐兄:

 为弟近将前往长安访友,顺道至贵府叨扰、拜见嫂夫人。

 一切等见面再叙!

 弟仲谒

 沐蟀死瞪著手里刚收到的飞鸽传书,仿佛看到一个长角怪物,他错愕良久,始终无法回神。

 许久之后,他僵硬的身躯终于有了反应,这才缓缓抬头凝望远方,狠狠地将信捏成一团。

 他每回到温州,都是寄住在康仲谒府中,难得康仲谒亲自到长安来,他自然没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…

 但他感觉得出来,这唯恐天下不的家伙明显地来意不善。上回还找烟花女子戏他,故意试探他对孙兰娘的反应。这小子,肯定会将他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

 不知怎地,他眼皮开始狂跳个不停,好似真有什么坏事即将发生。

 “怎么了?”孙兰娘一双细的柔荑抚上他纠结的眉头,轻轻替他抚平皱紧的眉心。

 “有个朋友这几天要登府拜访。”沐蟀闷闷地说道。

 “有朋友?那好啊,府里已经许久不曾热闹过了。”孙兰娘不明白他心底的忧虑,还一迳高兴的说道。

 沐蟀挑了挑眉扫她一眼。

 现在他的生活还不够“热闹”吗?府里早晚都充斥著小孩扰人清梦的聒噪声,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,不曾在安静清幽的清晨里醒过来了。

 “他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准没好事!”沐蟀悻悻然说道。

 “你不喜欢这个朋友吗?”她察觉出他不寻常的语气,问话也更加小心。

 也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。

 他欣赏康仲谒的才高八斗、博学多闻,虽然不喜欢他吊儿郎当、放不羁的个性,但总是个能心的对象,也是一个大方热心的朋友。

 总之,他对康仲谒的感觉是五味杂陈的。

 沐蟀深情地望着她,他的小子,是那样美丽可人。他心口一紧,伸手将她揽进怀里,霸道地将她箍得死紧。

 “你怎么了嘛!”

 他占有十足的举动,让孙兰娘心口好甜。

 “告诉我,若我这朋友是个俊美又风趣的男人,你会不会被他给住了?”沐蟀一双黑眸霸道地锁住她:心想他非讨个答案不可。

 察觉他眸里的紧张,她忍不住想逗逗他。

 “说不定会哦…”“我就知道!”他收紧刚臂,厉眸出愤怒的火光。

 “好疼!相公,轻一点啦!”孙兰娘察觉这玩笑开得太过火,连忙向他撒娇。“人家是开玩笑的,我都已经嫁给你了,怎么可能会见异思迁?”

 “这么说,要是没跟我成亲的话,你肯定会被他给住罗?”他挑起她的语病,简直像是故意找碴。

 “你说到哪儿去了?我是那种轻浮的女人吗?”孙兰娘气恼地挣脱他的怀抱,转身不想理会他。

 沐蟀顿时语,未了,才含糊挤出一句道歉:“对不住。”

 “算了。”孙兰娘感觉得出他有心事,也不忍再苛责他。

 “你在担心什么?”她开口询问,一语道中他的心事。

 亏他还是个精明能干的商人,竟会有这种像孩童般傻气的念头?!

 沐蟀遽然别开脸。“我没有!”嘴硬,是所有骄傲男人的通病。

 “你有!”孙兰娘伸出小手扳回他的睑,他诚实面对她。

 “我说没有就是没有!”他声低吼。“告诉我,你是不是担心,我会被你的朋友住?”她温柔地低语哄,想从他嘴里套出秘密。

 “不是。”他依然抵死不承认。

 “你,其实是在乎我的,对不对?”她的葱白玉指在他上游移。

 沐蟀紧抿著,俊脸难堪地涨红,像是隐藏许久的秘密全被挖了出来。

 “甚至…你是有一点爱我的?”她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。

 “住口!”沐蟀暴怒地打断她。“谁准你这么大胆质问我的?”霎时,他又回复成往日那个冷漠、不近人情的男子。

 孙兰娘怔了下,脸上闪过受伤的神情。

 “你就是不肯承认…”她艰涩地出一笑。

 他暴地推开她,狼狈起身跨向窗边,想掩饰脸上那抹下该出现的惊慌。

 他的心口像被开了个大,而她,正试图探进他口、窥探他的心,将他心底的秘密全部挖掘出来。

 那种惊慌、恐惧、害怕被人一览无遗的感受,让他只能不顾一切的自我防卫。

 “承认?你告诉我,我该承认什么?”沐蟀冷笑,用几近残忍的语气说道:“承认我爱上你?承认我为你神魂颠倒?告诉我你想听哪一个,我可以大方的成全你,仔仔细细说给你听。”

 “你到底在害怕什么?”孙兰娘虽然觉得难堪,却远比不上她的心碎。

 爱上这个男人,必须要有很大的勇气、很强韧的意志力、还得不怕付出眼泪与心碎的代价。

 “我当然怕!我怕你会痴心妄想渴望‘爱’,更怕你以为你已经将我掌握在手心里。但事实上,这两样你一个都没有。”

 难道真是她在痴心妄想?

 孙兰娘仿佛感到全身被掏空,脑海中原有的期待与幻想也全部幻灭,只剩下一颗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。

 “你…好可恶!”她倾尽所有的爱,最后却只换来他冷情相待,这敦她情何以堪哪!

 这么久以来,她所做的一切甚至抵不上他一丁点的骄傲与坚持,他始终是他、她也依然是她,两人根本没有所谓的集。

 孙兰娘更悲哀地发现,她根本就离下开他!

 沐蟀这男人太冷漠、太无情、太自傲也太目中无人!但她,就是爱他爱得好深!

 “除了当好你的少,其他的事你最好少过问。”他冷冷地开口告诫她。

 沐蟀乍见她受伤的表情、心碎的眼神,内心早就后悔了。

 他不想伤害她,真的!

 但他怎能告诉她—他并不是不在乎、对她没有半点感情,而是因为他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与思绪。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,才能回应她的感情与爱,却又不至于伤及他的男尊严与骄傲。

 懊悔、自责、心急,皆不足以形容沐蟀此刻的心情。他伸手想拉住她的手,却被孙兰娘抗拒地躲开,只掬回意…是她的泪,滚烫得仿佛会炙人。

 “兰儿…”他唤她。

 别说了,别再让我心碎,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吧…孙兰娘在心底无声地说道。

 她遽然转过身不愿看他,将他亟弥补、言归于好的善意全排拒在身后。

 “我会的,如你所愿!”

 她哽咽地吐出一句话,还没等另一波滚烫的泪自颊边落下,便拎起裙摆、踩著微跛的碎步离开。

 见她遽然奔去的身影,沐蟀的脸色顿时刷白。

 他好想追上去,将她的心碎、她的眼泪全掬进手里。告诉她,方才所说的一切都不是事实,他只是骄傲得不肯承认、没有勇气向她坦白自己的心…

 但他的双腿就像是被牢牢定住,怎么样也拔不开。沐蟀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离去,直到心口的痛再也忍受不住,紧握的拳才狠狠击上书桌。

 惊人的力道将结实的黑檀木桌劈裂,碎裂木桌四散的残骸,仿佛意味著他与她之间破碎难再弥补的关系。

 沐蟀将脸埋进大掌间,他感到懊恼不已。

 但愿,他能知道该怎么让自己的骄傲低头!

 ***--***--***--***

 康仲谒在孙兰娘跟沐蟀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之际登门来访。

 “见过嫂子,小弟名叫康仲谒,小嫂子叫我仲谒就行了。”

 大厅里,一身锦白衣袍的康仲谒俊美潇洒,站在他前头的,则是被通知前来会客的孙兰娘。

 虽然她跟沐蟀已经持续冷战好几天,但她还是识大体的前来,挂起一脸灿烂笑容招待来客,全然不理一旁的沐蟀。

 “仲谒,诚挚你光临舍下,尽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,别跟我们客气。”孙兰娘的丽笑容,令阅女无数的康仲谒也不看呆了。

 “谢过小嫂子!”

 好一个绝世出尘、温婉聪慧的女子啊…康仲谒忍下住在心里喝采。

 他终于明白沐蟀这块硬梆梆的大木头,为何会为她失常,甚至魂不守舍了。

 刚刚她进大厅来,他细心注意到她的脚步微跛,果真如沐兄所言,是个典型的残缺美人。

 但即使如此,她的跛足却完全破坏不了她的绰约风姿、优雅身段,那一点点的不完美,反而造就另一种让人慑服的坚韧。

 虽有天生的残缺,但一点也不教人为她感到可惜,只有敬佩!

 怎么在他身边围绕的尽是些平庸女子,而沐蟀却莫名其妙就挖到这么个罕世珍宝…康仲谒不由得又羡又妒。

 沐蟀发誓,康仲谒贼兮兮、眯眯的目光,让他看了非常、非常不舒服。

 他俊睑一垮,毫不客气地大步一跨,直接挡在口水快淌下嘴角的康仲谒面前。

 “你一路奔波累了吧,我带你进客房歇息。”

 “我不累。”瞥见他吃味的睑,康仲谒强忍笑意。“我想参观、参观府邸,不知小嫂子能不能带我四处走走?”

 “没问题,我带你到处走走。”

 康仲谒见美人朝自己热心地微笑兼招手,忍不住在心里发出胜利的狼嚎。

 “沐兄,我跟小嫂子先失陪了,你也请自便吧!”

 他迫不及待的摆摆手,趁著嘴角那抹恶作剧的贼笑还没馅前,赶紧跟在孙兰娘美丽窈窕的身影后,闪人去也!

 参观府邸?

 沐蟀瞪著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。康仲谒这阴险的家伙,天知道他来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回了,竟敢厚脸皮地在兰娘面前装生疏,还说要去参观府邸?!

 真是死不改,竟敢动脑筋动到他的女人身上来!

 但沐肚子的火气在思及孙兰娘之际,突然全了气。

 她还是不理他!

 都已经过了五天了,她对他依然不理不睬,每天只给他冷脸瞧。

 但沐蟀更没料到的是,接下来的日子对他来说,才是他一生中最漫长、最难熬的人间地狱。

 孙兰娘与康仲谒,一个遍读诗书,另一个才高八斗,他们热络相谈的模样,简直像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知己,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,契合极了。

 在沐蟀眼中,他们简直形影不离,整天都黏在一起。

 看他们两人成天出双入对,俨然就像是这府邸里的主子跟少夫人。而他,才是那个多余的外人。

 此刻,他只觉得康仲谒不是他的朋友,而是他的仇人!

 沐蟀冷眼看着孙兰娘绽出的美丽笑靥,听著她不时发出的银铃般笑声,那模样简直快乐极了,这更教他郁闷地快得内伤。

 偏偏男尊严不容许他低头,他看着他们两人益形亲密,还得佯装毫不在乎、身心实在受折磨。

 这种诡谲的情势简直快将他疯了!

 不行,事情不能再这样进展下去,他一定要采取行动,否则他不是内伤而死,就是被戴绿帽。无论是哪一种情况,他都无法接受。

 她是属于他的女人,其他男人要接近她,休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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