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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谁知我欲
 更新时间:2014-11-06 00:00:00字数:4039

 “你确定,是他本人?”北宁治安总队,几位浓眉方脸,相貌剽悍的男子,紧张地围到了宗鹏程身边。

 宗鹏程被吓了一跳,那怕他曾经也不黑不白,但对于警察有着天生的畏惧,何况这地方森森的,看着人就发怵,他凛然点点头道:“是,就是他本人。”

 “电话里怎么说?”当头的一位问。

 “他说想要笔钱到南边混,我和他约好,准备好钱联系…这个手机号。”宗鹏程道。

 “追踪…马上集合。”带头的吼着。

 人四散下去,宗鹏程甚至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和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音,那是已经在检查武器,他瞪着眼,像做了一件蠢事的表情,眼里似乎一直重现着一个这样的情形,祁连宝被很多很多警察包围着,被七手八脚地摁倒,被顶着押上囚车…这让他如此地于心不安,却又不得不为。

 就像很多年前,从一个小工头跃居北宁首富的位置一样,那彻夜难眠的兴奋,总是掺杂着隐隐的不安。

 “嗨…嗨…宗老板。”

 “啊啊…你说…”

 “你那儿也别去,就在这儿等着,来电话的话,一定稳住他,我们正赶往他的藏身地。”

 “…啊,好…”那位警察出去组队了,来了两位抱着电脑的,隔桌一拍,对着电话如临大敌。宗鹏程注意到了,出去的那位,回头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,那眼光似乎是鄙视…对,鄙视,曾经很多时候,没少花钱把祁连宝往外捞,治安上这块,差不多都打过交道。平时不黑不白都称兄道弟,今天头回遵纪守法,却觉得被人小觑了一般。

 那又怎么样?老子富甲一方,还不是呼风唤雨,祁连宝干的那些事,和老子有鸟关系!就教唆干坏事,又不用签合同。

 他恨恨地想着,怎么想也是自己待他不薄,妈的居然半路逃狱,搞得一镇飞狗跳,连华鑫的张秘书也给吓得跑回老家了,再出事,筹备拍摄的投资黄了,他能抵得回来呀?

 很快,他说服了自己,翘着二郎腿,叼了一支烟,等着祁连宝要钱的电话再来。

 …

 …

 “喂,宗哥…”

 “连宝,我准备好了,要不你来拿。”

 “我这身份进城不方便,麻烦宗哥找个人给我送到黄金沟。”

 “成,那你等着,去那儿得半个小时。送黄金沟哪儿呀?”

 “来了给我打电话。”

 “好…那你路上小心啊。”

 “嗯…宗哥…我。”

 “还需要什么?”

 “你也小心,兄弟一场,末了还得给你添麻烦,我心里过意不去…有机会,兄弟我一定把今天的恩还回去。”

 “行了,别废话了,一切小心。”

 “…”电话嘟嘟地响着盲音,已经挂了,一幢低矮的土夯墙屋里,祁连宝眼神滞滞地放下了手机,仇笛顺手接住了。

 “小子,要是宗哥给我送过钱来了,我可对不住了,钱你给我送到胡雷兄弟家,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。咱们各走各的。”祁连宝道。

 “剩下的事,你想干什么?”仇笛翻着眼道,实在为这兄弟的智商捉急,直到现在了,他都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。

 “冲着这份情义,我不能眼看着他栽了,这地方华鑫特么滴说了不算,来几个我让他们残几个,吓死他们。”祁连宝恶狠狠地道,从胡雷成了傻瓜,他的仇恨就全转移到华鑫身上了。

 “算了,你这智商堪比二拐家的驴,你也不想想,有求于你的,才会给你好处;想撇开你的,只会坑你,蠢货…哎哟。”仇笛没说完,后颈一紧,脚离地了,祁连宝伸手一推,他猝不及防地被扔到门口了。

 “再特么说一句,信不信我揍你。”祁连宝威胁着。

 “来呀,来呀,小娘们才会背后下手。”仇笛招着手。

 祁连宝那经得起拔,虎步一迈,飞步直踹,仇笛坐在地上,赖驴打滚一个翻身,掉头就跑,几步之外两人接手了,一时间拳来脚往,打得不亦乐乎…

 …

 …

 一列急行的警车在沙土寸厚的土路上疾驰,掀起了一条滚滚黄尘。

 车里,地图铺上了,黄金沟距离北宁27公里,是个自然村,外的抓捕可不比内地,往北就是横亘上千公里的大草原,夏秋还有牧民经过,一入冬基本就成无人区了,一直以来这里就是内地各类逃犯的乐园。

 所以,带队的警察讲了:“一定要防止他逃进草原深处,再往北,甭指望能抓到人了。”

 “一组,你们从村东绕过来,找掩护,不得暴行踪。”

 “二组,你们从村西,绕牲口圈过来。”

 “我带队从村正面突进。”

 “注意,目标在村中心…应该是这一幢房子…”

 “加速…”

 车疾驰着,领队不时地询问目标的动静,还好,躲在村里没有动,直到合围完成。

 “喂…宝哥,我到了,我在村口呢,东西给你送哪儿?”

 “村中,右数第四家。”

 “好。”

 随着电话的联系,四围的警察互打着攻击手势,迂回的,正面的,背后的,穿过小巷、跳过土墙,飞速向目标突进,等持电话的站到了柴门前,整幢屋子已经被二十多名警员,严严实实围了个水不通。

 “宝哥…”

 “宝哥…”

 连呼数声,无人,只有村里留守的老人,老眼昏花地探出头来,好奇地看着。

 “上!”

 带队的发信号了,从门上直撞进了,从墙上直跳进去了,一群抓捕人员扑向屋里,随着一队没人、没人,这里也没有的声音,抓捕宣告失利。

 尔后,一行人瞠然地看着桌上的一台破电脑,那部手机就在电脑旁边,电脑的摄像头开着,映到了几支持的手和愕然的脸…

 …

 …

 “队长…这是一部来电自动接通的电话,电脑的即时通讯软件开着,也就是说,他在另一个地方,通过电脑,和别人通话,根本不在黄金沟。”

 技术员根据现场分析,如是向队长汇报道。

 “特么滴,现在土匪也开始玩高科技了。”

 队长重重地一摔文件,下楼,一进门惊得宗鹏程赶紧站起来了,那队长破口大骂着:“宗老板,看着我们警务太闲,你逗我们玩是不是?光你们鹏程,给我们整了多少事?”

 “怎么了…又是?”宗鹏程吓了一跳。

 “黄金沟根本没人…你是不是亏欠下祁连宝什么了?他这是试探你啊,根本不相信你,合着让我们白跑一趟。”队长愤然道。

 “试探?”宗鹏程傻眼了,苦脸了,要是试探的话,他也太经不起试探了,这事出的,直把他惊呆在当地,哭无泪了,队长发了堆牢,要走时,他省悟了,赶紧追着:“张队,张队…您别走啊,那我怎么办?他要回头找我麻烦我可怎么办?”

 “报案呗。”队长头也不回地说道。

 “哎我们后天开典礼那事。”宗鹏程嚷着。

 “再说。”张队烦了,挥手让他滚蛋了。

 穷不斗富,富不敌权,你有身家千万,人家公事公办,一个忙碌的治安总队,倒显得宗鹏程像个异端一样搁那儿傻站,他悻悻然地出了总队,上了车,坐在驾驶室里发呆了好久,从那些警察厌恶的眼神里,他意识到,这件事愚蠢的程度要超乎想像了。

 可又能怎么样?他还至于回来灭我?大不多了多给他俩钱,宗鹏程如是想着,不管是什么问题,大多数时候用钱总是刃而解,在这一点上,他还是有自信的,大不了后天专程再来请治安队和派出所的出面,他就不信,这法治社会,谁还敢胡来怎么地?

 安慰着自己,驶着车离开,诸事身,电话不断,工地的料缺、人工工资拖了一个多月了,还有明天的马队就到,这些养马的,不付定金居然都不来,特么滴,这年头人心真不是长的,都是钱长的。

 他恨恨地骂着,拔着电话,接通的第一句就是装孙子般地求着:

 “金总,您再给找点钱,我实在转不动了…什么?您那一百多万够干什么?咱可说好啊,钱不够我偷工减料您别怨我,反正咱哥俩一条绳拴着…”

 钱呐,钱呐…

 催了金彦国一回,他又在想着,再从那儿抠出点来,这最难的时间一过,那好日子就来了…

 …

 …

 手机屏幕,定格在一个几双持的手,一张黝黑脸上。

 祁连宝看了良久,轻轻喟叹了一声,扔给了仇笛。

 两人背靠背坐着,幕天席地,抬头是秋高风劲,高天云;低头是草枯河干,目黄沙。这里距离黄金沟已经出去十公里,那个小小的伎俩,把祁连宝最后的希望击得丁点不剩。

 “老祁,你…你怎么像多愁善感了?”仇笛问,听得唏嘘几声,他有点同情这位汉子了。

 “都特么是扯蛋,钱才是真的。”祁连宝道,果真是多愁善感地一叹。

 仇笛没有多劝,这种人子认死理,现在倒也不用劝了,已经没有选择了,他道着:“华鑫给开出的条件不错,你可以考虑一下,对了,你是不是舍不得红姐啊,从押解车上逃回来就为她?”

 啪唧,祁连宝直接回手,扇了他一巴掌。

 仇笛呵呵笑了,祁连宝的脸上,也蕴着有点幸福、有点小窃喜的笑,他突然问着:“黑球,你有媳妇不?”

 “太老土了,我们叫女朋友。”仇笛道。

 “那你有女朋友么?”祁连宝问。

 “没有…我比你混得惨。”仇笛摇摇头,混京城的,不但一房难求,而且无妞可求。

 “我…我也没有。”祁连宝回头道,仇笛不太信地看看他,他很严肃地道:“真没有。”

 “那你…不会是个纯情处男吧?”仇笛愕然问,横成这样,倒有可能练童子功。

 “那不是…我跟着我们老板去…那个,找过小姐。”祁连宝道,说这话,比待罪行似乎还让他难堪。

 噗哧哧,仇笛笑得两肩直耸,这事不知道为透着可爱的成份,他点点头道着:“我能理解,男人在饥渴的时候,会饥不择食的。”

 “而且我找过不止一次,我经常去,有些娘们很的,就图舒服,都不要钱。”祁连宝严肃地道。

 “哦。这我相信。”仇笛愕然点点头,不知道怎么讨论起这个问题来了,他看看祁连宝剽悍的身体,这猛男可不是怨妇的最爱?

 “那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。”祁连宝道。

 “放心,咱们也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,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混黑涩会去。”仇笛道。

 “还有一件事。”祁连宝起身拍拍身上的灰,严肃地道着:“把我刚才说的,告诉红。”

 “啊!?”仇笛惊得刚起,差点坐倒。

 祁连宝却是无动于衷,羞赧地笑着看着他,仇笛一拍额头明白了:“我知道了,你是想断了她的念想…爷们!”

 “谢谢,出来混总是要还的,我不想欠下谁的。”祁连宝不置可否地道着,招招手,还在地上的仇笛一骨碌爬起来,却是僵在了当地。

 几步之外,祁连宝回头看着南方喊着:“骑上车往南走六公里就是公路,别迷路了。后天见。”

 “知道了…你怎么办?”仇笛道,往北是荒原,吃喝用度都是有问题。

 “哈哈,老子是野战侦察兵出身,除非自己找死,否则想死都难。”祁连宝道着,大步流星地走着,再无赘言。

 这个人的身影在仇笛的视线中越来越小,直至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,仇笛呆立地当地,看了好久好久,好久都没回味过来,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情绪在他的心里久久难去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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