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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6章 池窄水浅王八多
 包小三和丁二雷起了大早,捎带着把耿宝磊也拖上了,三个了乘了四十分钟地铁,十站公,又坐了十五分钟黑车,终于到了仇笛给出的第一个目的地:新华联厂。

 五环外,距京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,说是京城吧,和农村差不多,原本就是远郊农村,从市里到这儿已经是上三竿,初到之时,却像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样,傻眼了。

 好大厂区啊,光那大门能并排进几辆重卡,好高的院墙啊,墙上还挂着摄像头;好严的保安呐,门口居然还安了岗哨,就跟京城里那些装单位一样,就差手写个牌子挂上:军事区。

 “新华联,始创于1956年,是集屠宰、畜禽加工、兽禽类药物研究于一体的大型现代化企业,目前有在职员工一万六千人,厂区占地面积266亩…分厂十七处,产品远销全国九个省市…”

 耿宝磊拿着手机,在读着度娘给的消息。

 “没法查啊?”丁二雷傻眼了,就他这样敢进门,八成得被得猪头的。

 “混不进去啊?”包小三也难为地道,这可不像放管理的厂区,爬上墙上就能跳进去。

 而且,两人天生贼,几乎同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。

 没人啊,除了机器的轰隆声,除了空气里弥漫的味,厂外的街道,就看不见什么人,因为这个厂子的存在,旧村落早就没影了,取而代之是一片住宅楼,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镇,企业办社会,老模式了,不过像这样能历经几十年,恐怕也不多见了。

 “这还用说吗?主要都晚上作业,冷冻车配送还不都在晚上,市里交通本身就不好,这十几辆的大厢车进去,那不么往死里堵。”耿宝磊道。

 “应该是,这种厂子都三班倒…不好办啊,尼马像这种老厂,自己都有派出所,跟个小社会样,来个外人就揪得住。”丁二雷道,包小三不信了,你咋知道涅?丁二雷实底了,哥以前就是印刷厂的八级工好不好?你以为哥那印刷水平那儿学来的,都是职业培训学校正规学习出来的。

 就是嘛,哥以前也是中专生,文化人,不是烂人出身好不好?包小三不屑了,直指着他道:“你拽个呀,我没文化我无所谓,你都正规学校毕业的不干正事,有什么拽的,你应该感到羞愧。”

 “不要怀疑我的职业技能啊,我假证和真证做的一样好,不偷工不减料,分不清真假,有什么可羞愧的。”丁二雷不屑道,在自己那个专业领域,他是最好的…为什么是最好的呢,因为之前有很多比他更好的都抓起来,然后二皮兄弟就成了当之无愧的王者。

 “别争了,你们俩有完没完…想想辙,看看咋办?”耿宝磊道。

 三人没敢靠近厂门,就坐在离厂外一公里的地方远远地看,混进去?不可能,这种地方打卡,刷脸可不管用;摸过去,那更不可能,除非有飞檐走壁能躲过摄像头的水平,更何况丁二雷说了,他一看那公安安样的警亭就腿软,这活我不去,就这张脸长得太嫌疑,走到那儿警察叔叔都会多盯几眼,还是你们去吧。

 这话惹得包小三摁住他捶了两拳,不过天生猥琐,任何精神激励都是不起作用的,更何况就包小三也觉得这里有点难如登天了,耿宝磊和仇笛通了个话,仇笛说了,实在不行,就多拍点外景,先放下再到下一家。

 于这是仨晃晃悠悠,像镇上的二子,围着厂区转了半圈,还真如丁二雷所说,刚到厂门不远,那几位保安就不怀好意的盯上了,然后仨人不敢停留,直朝那片住宅区遛过去了…

 …

 …

 此时仇笛在城市的另一头,和一身大衣,帽檐遮脸的崔宵天安静地等在看守所的门外,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了。

 “怎么还没放人啊?”崔宵天有点焦虑了。

 “机关的办事效率就是如此,习惯就好。”仇笛道。

 “你好像对这儿习惯?”崔宵天随意道。

 “是啊,来这种地方探视很多次了,能不习惯吗?”仇笛道,他看看崔宵天,总觉得曾经一起厮混的人应该有点感情的,他问着:“你们为什么都…没来看他?好像我听说,马树成当年对你们都不错。”

 “确实不错,我穷困潦倒的时候,租住到京郊地下第三层,穷得连方便面都吃不起了…呵呵,那时候他正在找会跟踪偷拍的人,找到我时,你知道花了多大代价?”崔宵天问。

 “应该不高吧?”仇笛道。

 “就一顿丰盛的午餐,然后特么滴,我就扔下曾经所有的艺术追求,跟上他干这个了。”崔宵天自嘲地笑笑道:“所以我内心很敬畏这个人,是他成就了今天的我;不过同样我也最恨这个人,也是他把我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。”

 “你很后悔成为今天这个样子?难道会比你租住在地下室三餐不继更差?”仇笛问。

 “相信我,不会更好,这个世界是出卖力气、出卖智商、出卖青春甚至出卖**的人,都可能得到同情,唯独我们没有资格得到,你知道是为什么吗?”崔宵天道。

 “为什么?”仇笛愣了下,没想到这个死玻璃,还有一副哲人的头脑。

 “因为我们出卖的是良心,别人只会痛恨,不会同情。”崔宵天道。

 “但你在别人同情人差点活不下去,而在别人痛恨,却活得很滋润,不是吗?如果让我选,我也不会选同情的,大多数时候同情,都会夹杂着鄙夷和欺凌。”仇笛道。

 “对,我有点喜欢你了,看来我们都经历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…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,这一行可没有信任可讲,老马就是被人坑了,当然,他坑的人也不在少数…你在这行做得越优秀,可能遇到了坑就会越多。而且,我实在看不出,你这么对他会有什么好处?”崔宵天问。

 “难道你一点都没有知恩图报的意思?”仇笛问。

 “他在我身上已经挣到了足够多的回报,我不欠他。这行谁也不欠谁,谁被坑了,只能怨自己命苦。”崔宵天道。

 说到此处时,铁门咣当一开,穿着褪西装,身形佝偻的马树成在管教的陪同下出来了,管教递给他一张释放通知。马树成像被训练得条件反一样的鞠躬,那估摸着是鞠躬多了,已经展不直了。

 这一刻,那怕就崔宵天也有点黯然,仇笛回看他那么张英俊的脸,微微地在搐,八成应该是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有这种待遇,仇笛宽心道着:“别紧张,里面和外面一样,也是一个社会,也戴着假面具生活…哦,或者应该叫劳动改造,大多数改造后,性格和能力,都会得到升级,像打游戏一样,出来就血复活,增加新的技能。”

 崔宵天噗声笑了,马树成慢慢向他们踱来,正好看到,像是被这个笑容刺了一下一样,好复杂的眼神看着仇笛和崔宵天。

 “来,拥抱一下。”仇笛搂着崔宵天和马树成,把两人勉强地抱了个,马树成笑着道:“他喜欢的,不是这类男人。”

 “都一两年了,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变,刚才还说倾慕您呢。”仇笛笑道。

 “我听得出这句是谎话。”马树成不客气地道,审视着崔宵天,似乎两人曾经尚在芥蒂,仇笛却是揽着老马对崔宵天道着:“看看,老马一点都没褪化,第一句就发现谎言了,底片,说句真话让老马听听。”

 真话,有什么可说的呢?崔宵天看看刚从人民敌人阵营里走出来的昔日伙伴,面色灰暗、头发半白、身形佝偻,眼睛混浊,他有点同情地道着:“老马,我是你带出来的,虽然我们之间有过不快,可我并不恨你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吭声。”

 “这是真话。”马树成难堪地道着:“不过比谎言还难听,你在可怜我?”

 “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崔宵天有点慌乱,看得出这个人很让他忌惮,马树成信步而走,他一时都忘了跟上,反倒是仇笛很随意,直叫着崔宵天道:“底片,他不请你吃过一顿饭带你上路吗?今天还了带他上路,两清了。”

 这样也行?仇笛这么痞痞的说话,崔宵天愣了下,马树成伸指一忤仇笛道着:“坏种,看来你给我找上事干了,不过我现在可是垃圾股,你投资在我身上,不怕血本无归?”

 “万一遇到利市,也有可能赚翻啊。”仇笛笑道。

 三人走向了车,崔宵天开着车门,坐定时,他不确定地问仇笛:“去哪儿?”

 “刚才不说了吗?欠我一顿饭,还了这顿,咱们就两清了。”马树成懒懒地道,眼里闪着狡黠,那还是在管教面前鞠躬喏喏的样子。

 崔宵天诧异地看了仇笛一眼,他无从理解仇笛和老马间是怎么建立信任的,不过现在他也在下意识地按部就班,不知不觉对仇笛产生了一种盲从的信任…

 …

 …

 光鲜的厂区之外,走不了多远就不光鲜了。

 石头砌的坝,坝外臭水沟,那味道像是中和了上百家饭店泔水的味道,偏偏你还能分辨出浓重的味和调料味,几乎无可名状味道呛得三人捂着鼻子,不敢往坝边走。

 嗅觉被还是轻的,接着是视觉被,这个镇背后几乎就是垃圾山,废料、动物骨架,发,禽羽,还有花花绿绿的塑料袋,看得你胃里不自觉地有翻江倒海的感觉。

 耿宝磊有点受不了,奇怪的是,他看包小三和丁二雷,嗨,事没有,包小三吧拣破烂出身的,丁二雷也没事?他试探地问着:“二皮,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?”

 “习惯了,我们住的那地方,比这脏多了…昨个看了笑话里,国人出境旅游,一出国外城市哇一口新鲜空气得,醉了,昏倒了,医生都救不过来…一看护照,哎妈呀,中国人…赶紧地,汽车开过来,放排气管口闻闻尾气…一嗅,我…,救过来了,病人一下子精神振奋喊着:这才是家乡的味道…”二皮摇头晃脑,笑得猥琐无比,耿宝磊已经套上口套了。

 包小三和丁二雷故意捣蛋,两人拽他的口套,三人撕扭着早忘了来意。正闹着,一幢开放式的旧单元楼里跑出来几个男子,有人在找砖块,有人拿漆罐,有人在找合适地方了。

 “咦,这是干啥?二皮,你同行?”耿宝磊好奇了,市井氓,都是同行,二皮无所谓地道着:“要债的。”

 果真是要债的烂人,一个拿漆罐在墙上着:xxx,欠倩还钱。

 另一个拿着砖块,叭唧,已经把二楼的玻璃给砸了,还有一个在着:xxx,不还钱x你妹!

 耿宝磊和丁二雷笑得直,包小三愣了,笑什么?耿宝磊说,字错了。包小三细细看看道:没错啊。

 两人笑得更实了,耿宝磊念叨着:欠倩还钱!?这尼马黑涩会怎么和包小三水平相当。

 原来这债字错了,包小三也乐了,他这一乐不打紧,惹着一位染黄的小子了,那小子拎着板砖瞪着包小三:“笑什么?x死你个傻?再笑。”

 “我……吓唬我文化人不会耍氓是不是?”包小三一带,啪声一个脆响,要开干了,耿宝磊早学坏了,窝着就去拣砖块,吓得丁二雷直往后躲。

 干啥干啥,三对三,那三位要债烂仔一见有人寻恤,掉转矛头,要和包小三开干了,却不料千钧一发时刻,其中有位戴口罩的拽着要冲上去了,他眼神惊喜地喊:“三哥?包小三?是你么?”

 “你是?”包小三觉得面,在京城混迹碰到过的氓太多,还真不好记。

 “我钢豆啊…你不记得了?上次咱俩一块把那警察打了,这都多长时间没见着你?”那孩子一口罩,脸痘痘,胖的可爱,黄不信了,回头问他:“吹牛吧?你敢打警察。”

 “他把警察打了,我跑了。”钢豆笑着道,笑得令人可憎。

 两位同伙登时对包小三另眼相看了,那惊悚样子像见了偶像一样,越看人高马大,一脸凶相的包小三,越像个惹不起的凶汉。

 往事历历在目,就是因为那次糊里糊涂把警察打了,才混迹到今天,包小三冲上去,钢豆吓得直求饶:“…三哥,三哥…您听我说,不是我不帮你,我那天腿软…再说你一个人就把他干趴下了,我上去也没用不是…嗨,别打…”

 钢豆吓得捂住脸了,嗯,半天没动静,他偷偷一瞧,包小三笑看着他,他放下手,嘿嘿笑着讨好,然后看看包小三一身光鲜,皮革锃亮的,惊讶地道着:“哇…三哥发财了?”

 “多亏了你小子没把我接走,要不哥还没今天呢。”包小三得意地道,看看这三位苦水中还泡着傻,同情心泛滥了,他难受地问着:“豆啊,你咋混这儿了?”

 “没地方去啊,市里扫黄,小姐下岗,氓遭殃,瞧我们几个都失业了,只能帮人讨讨债,一天只给五十块钱吃饭,都不敢进市里。”钢豆苦大仇深地道,他向那两位哥们使使眼色,黄景仰地问:“三哥,收小弟不?砸玻璃划车打架,我们都很专业。”

 “专业个,瞧瞧那债字都写错了,给你五十块都亏了。”包小三训了句。

 黄和钢豆看看,立即向另一位下手了,拳头脚丫子招呼骂着:“看看,三哥一眼就瞧出你的毛病了,没文化真可怕…赶紧改。”

 那位年纪更小,紧张兮兮却把了,刷刷一,改成“欠债还线”了。

 包小三看看,笑了:“哎,这回写对了。”

 耿宝磊和丁二雷瞬间笑趴下了。

 不过很快没有在乎这个了,包小三把身上的钱掏了干净,分开来一人发了千把块,这种艰难的生活让他想起以前的饥一顿一顿,一不小心还得挨揍一顿的日子,把恨不得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这些穷哥们。

 于是喜剧瞬间又成了悲剧,钢豆拿着钱,眼泪汪汪地求着包小三:“三哥,你别给钱啊…你还是把我要了吧?我们实在没地方去啊。”

 “就是,把我们都要了吧。”黄和那位,也泪汪汪地求着,头回见着这年代也有扶危助困,慷慨解囊的真英雄啊。

 同是天涯沦落人,跟谁不是瞎胡混,三个人一转眼,成了六个人,那三位扔了漆罐,义无返顾地跟上新大哥走了。

 同一时刻,仇笛和崔宵天宴请了马树成一顿,美美地吃了一顿,不过老马很有克制力,那道菜也浅尝,不像几年未沾美食的狼虎咽,吃完饭安排到酒店住下,一身新衣服已经平平地展在房间的上了,老马利利洗了个澡,刮了胡子,等裹着浴巾出来时,房间等着仇笛和崔宵天已经离开了,多了一位花枝招展、媚眼飞挑逗他这位老头的小姑娘。

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重要,肯定不能从道德的层次苛责在监狱里压抑了一年多生理需求的人,崔宵天却是觉得可笑,他和仇笛踱步出门厅,悄悄附耳问:“你是怎么做的?”

 “做什么?你指这个?找的男的真不容易,找失足女太容易了吧?”仇笛笑道。

 “不是,我可从没见过他相信谁,包括他曾经的属下。所以他现在就只剩下光杆司令一个了。”崔宵天道,好奇地看着仇笛,仿佛一直没有看透,马树成以前的鼎言商务公司虽然名气不小,可那毕意是过眼黄花了,他想不通此中的价值何在。

 “他和咱们一样,不需要同情,只需要机会…如果有东山再起的机会,他会不顾一切的。”

 仇笛道,带着崔宵天匆匆走了,现在正值用人之际,明显感觉几人势单力薄,需要联合更多的志同道合者,仇笛的目标要找一个于潜入的黑客类人物,管千娇肯定不能用了,崔宵天知道这单生意,他根本没问为什么,要做什么,而是直接带着仇笛拜访去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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